岁岁欢愉

  “哦, 那你有没有听见我说梦话？”苏榆清问。
  江翊见她也没别的异常，好不容易自在了些, 扭头看她：“你嘀咕来着，听不清，你做梦了？”
  苏榆清撇嘴，满脸难过，盘着腿向前移了移，把脑袋搭在他肩上, “我刚才就睡了这么一会儿，就做了个梦, 梦到我高考考砸了，我就开始哭。”
  江翊笑出声，手掌扣到她颈后拍了拍，“你这就是因为脑子里总在想，导致你做梦也是这个。”
  “但你也在我梦里，你知道吗？”苏榆清抬起脑袋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。
  “是吗？我做什么了？”
  苏榆清又开始哭唧唧，假模假样的一脸委屈，“我梦见你打我来着。”
  江翊看戏似地盯着她，顺着陪她闹：“我打你哪儿了？”
  苏榆清把自己的左手朝他眼前一伸，“你打我手。”
  江翊表情一僵，垂眸看了眼她纤细的手指，不经意地又扫了眼指尖，脑袋偏向另一侧咳了声。
  苏榆清眼睛眨了眨，坐起身子伸过去看他的脸，“你这是什么表情啊？”
  见江翊还不把脸转过来，她直接伸手去碰他的下巴，想把人正过来，结果手指刚刚接触到的一瞬间，江翊像触了电一样，刹那间就弹开了。
  苏榆清满脸写着一个大字——懵。
  她无辜地把自己的手指收回来，见江翊离自己远远的，她一脸不明所以，还透露着一丝可怜，“你怎么了？为什么我碰你一下你反应这么大？”
  江翊的呼吸有些急促，他挪了挪身体，又坐回了她身边，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，“……我有点热。”
  苏榆清狐疑地睨他一眼，“是吗？”她抬头看向空调，从床头柜上拿过遥控器，把温度调低了一度。
  她见江翊目光低垂着坐着，她把手伸到他眼前。
  “干什么？”江翊问。
  “拉我。”
  “拉你做什么？”
  “快点。”苏榆清把手又晃了晃，直到看他抓住自己，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回去，认真地说：“我要证明一下你是不是在嫌弃我。”
  江翊捏着她的手放回了被子上，无奈笑道：“你是不是起床气还没过啊，我怎么可能嫌弃你。”
  “谁叫你刚刚像火箭一样咻地弹开了。”苏榆清手指向上画了个抛物线。
  她把被子向上拉了拉，双腿弯曲，下巴垫在膝盖上，嗓音很低，“要不然我总觉得梦会变成真的，就好像你总有一天会离我越来越远。”
  江翊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，身体朝她歪了歪，隔着发丝捏了捏她的耳朵，“梦都是反的，如果梦里的我会离开你，那反过来讲，就是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。”
  “是吗？”她低声呢喃，随后把自己的脸露出来，“我还梦到我考砸了，那这么说的话，是不是我考得挺好的。”
  江翊点点头，“等明天就知道了。”
  苏榆清把被子挣脱开，胳膊都漏了出来，“可是我还梦到你打我手了，那反过来应该是什么？”
  江翊看她满眼透露着求知的欲望，他很快移开视线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：“反过来就是你打我。”
  -
  临祁市的高考成绩查询通道是早上八点准时开放。
  不出意外的，苏榆清失眠了。
  不过临睡前她给自己深度的洗脑了一番，也好歹是睡了几个小时。十一点半的时候她关掉了小夜灯躺在床上，虽说是睡着了，但每隔几个小时就要醒一次，而每次睁开眼第一时间就是打开手机看眼时间。
  第一次醒来是凌晨两点，苏榆清松了口气，又躺下继续睡。
  第二次醒来是清晨四点，苏榆清一口气提了上来，暗自抱怨怎么还不到时间。
  终于，第三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七点十分了，也没什么再睡的必要，就简单洗漱了下，坐回椅子上。
  她两手捧着手机和尤熙聊天。
  等七点半的时候，房门被敲了敲，传来徐秀云的声音：“榆清，你起床了吗？”
  “起了。”苏榆清回了一句，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，见徐秀云正穿着睡衣站在门口，俨然是刚起床的样子，“云姨，你也起床了呀。”
  徐秀云点头，“是八点出成绩对吧？”
  “对，我也睡不着，就起来等着了。”
  “那好，我来跟你确认一下，我先回去洗漱了，一会儿过来陪你一起查成绩。”徐秀云拍拍她的胳膊，转身上楼了。
  苏榆清退回去刚要把门反带上，就听见几米外江翊的房间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。
  她伸长脖子，看见江翊穿着五分长的短裤和纯白色的t恤朝这边走过来，头发有些凌乱，还有几根立在头顶。
  她倚靠在门框，“哥，你也起来了？”
  “嗯。”江翊眼睛半睁着，嗓音带着刚睡醒时的低哑，看她如此精神，问：“你不会一直没睡吧？”
  “当然不是，我七点多才起。”
  “呦呵，挺有出息的啊，我还以为你能紧张的一宿睡不着。”
  “哼，你也太小看我了。”苏榆清伸手给他顺了顺头发，“刚刚云姨也问了我一句，说要陪我一起看成绩。”
  江翊打了个哈欠，手掌摁住她的头顶，“那走吧，去楼下。”
  苏榆清胡乱地挣扎，“哎呀，我的发型都被你弄乱了。”
  “就你那几根头发，还发型…”江翊转身准备朝楼下走去。
  “你居然说我头发少？！你才头发少呢，亏我刚才还帮你整理了一下。”苏榆清开始耍无赖，向后拽住他的t恤，料子弹性还挺好，被她扯长了一大截。
  江翊停住脚步开始跟她抢衣服，两人‘扭打’在一起。
  恰巧这时徐秀云和江文昌从楼上走了下来，一眼就看到他们两个在房间门口打打闹闹。
  苏榆清听见声音急忙哭诉，装可怜：“云姨江叔叔你们快看啊，哥欺负我。”
  徐秀云走过来把两人分开，拍拍撅着嘴的人，嗔怪道：“小翊怎么还欺负妹妹啊？”
  江翊哑巴吃黄连，百口莫辩，“怎么是我欺负她啊，你看她把我衣服揪的。”
  苏榆清被徐秀云护在身后，露出半个脑袋，嘴里叨叨着：“明明就是你。云姨，就是哥欺负我，是他先说我只有几根头发的！”
  这话出口，原本徐秀云还紧忍着，然而一时间凝固的空气率先被江文昌的扑哧一笑给打破，这算是开了个头，徐秀云也终于忍不住了。
  她边笑边慈爱地摸摸女孩的脑袋，“不少不少，我们榆清头发挺多的。”
  江文昌也收了收笑意，“就是啊，你阿姨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，头发油亮油亮的，十里八乡那可是出名的。”
  “现在呢？”徐秀云问。
  这是一个死亡的问题。
  江文昌脸色一顿，下一秒笑起来，“……现在当然也好看了，走走走，快八点了。”他圈住徐秀云的肩膀，朝楼下走去。
  八点。
  八点！
  苏榆清顿时没了玩闹的心情，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，咚咚咚跳个不停。
  江翊走近牵住她的手，“走吧，去楼下。”他拉着她刚要转身，苏榆清却仍站在原地，反把他朝回带了下，把另一只手也搭上了他的胳膊，“哥，我害怕，一会儿你给我看吧。”
  “行，我给你看，你就像只猫一样在我身后躲着。”江翊一脸温柔地勾了勾她的碎发。
  苏榆清瞥他一眼，长长的睫毛垂下，嘟囔：“你才是猫呢。”
  “你刚才可不就是，探着爪子非抓我的衣服。”
  “那我像什么猫？”
  “布偶猫？”
  苏榆清歪头想了想，勉为其难道：“好啵，那我就当你夸我可爱了。”
  “回去拿手机吧，爸妈还在楼下等着呢。”
  江翊松开她，看她回卧室拿了手机，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地下楼。
  客厅沙发上，徐秀云和江文昌正相挨坐着，各自低头看着手机。
  听见下楼声后，徐秀云转过来胳膊搭上沙发靠背，举着手机，“榆清，我看我朋友圈里已经有家长发了高考成绩。”
  “真的吗？”苏榆清越过江翊，快步过去看了眼，“那，我的是不是也出了呀…”
  “那肯定的，快过来坐，咱们一家人一起看。”徐秀云拍拍沙发。
  江翊刚想把她拉到几人中间坐着，她屁股也刚挨上，结果突然站起来，一脸难言：“哥，你坐中间吧，你来查，我不敢。”
  “行。”
  两人调换了个位置，苏榆清坐在江翊的另一侧，把手机交给他，她自己则揪着江翊的袖子用来挡眼睛，缩着身体躲在他身后。
  见江翊只拿着但不动，她漏出眼睛，“你怎么不查呀？”
  江翊淡淡道：“你不告诉我你准考证号我怎么查？”
  “哦，”苏榆清把手机拿回来，操作了一番，把信息发到了江翊手机上，然后才又递给了他。
  江文昌在四人最坐边，隔着他们说：“榆清别紧张，叔叔有预感，绝对错不了。”
  苏榆清点点头，继续躲在了他身后。
  江翊胳膊搭在膝盖上，打开系统开始输入信息，屋内安静的过了一分钟，几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。
  突然江翊咂了下嘴，说了一声：“完了。”
  苏榆清心脏一停，身体抖了下，紧攥着他的衣服，嗓音发颤：“啊？什么完了？多少分啊？”
  江翊慢条斯理地说：“网太卡了，进不去。”
  苏榆清心头涌上无名的怒火，用力拍了下他的胳膊，这才敢把头伸出来看了眼屏幕，“你真讨厌，不知道我很紧张吗！云姨你看他，又欺负我。”
  徐秀云也笑着拍了拍江翊的肩，“别逗榆清了，她正担心呢。”
  江翊嘴角带上笑意，点点头，把系统退出了，又重新点了进去。
  苏榆清见他重新查了，瞟了一眼，还是把脑袋躲了起来。
  几人纷纷一动不动，整栋别墅里没有一丝声响，鸦雀无声，大家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结果，苏榆清的心跳也越来越快。
  只有中央空调向下吹着凉风，试图抚平她内心的万千思绪。